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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段清云赫然转头,怒喝声:谁?

  然而始作俑者毅然离去,自然听不到之后的所有交流。

  在段清云准备拔剑的前刻,贺听风拦住了他,嘴唇濡动,目光却长久地不肯远离丛林。

  算了,不必再追,随他去吧。

  *

  慎楼从记忆中剥离出来,心脏似乎还残留着不合时宜地抽痛。但他忍耐多年,已经对此接受良好。

  也能轻松掩饰面对贺听风时的慌张。

  他当然什么都不敢说,却不仅仅是因为旧事重提于他身份不符,且贺听风失去了近百年的记忆,也很难将这段往事记在心里。

  慎楼断不可能主动道出原有,那岂非是主动把自己推进火坑。于是哪怕再过难忍,他也强逼着自己不去多想,只顾当下。

  他好像重新回到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,那些咆哮和泪水都彻底消失,被替代的、长久不曾更改的,唯有对于贺听风的尊敬和爱慕。

  师尊,我不委屈。谁能欺负我啊,就算真有,不也有师尊时刻为我保驾护航吗?慎楼轻声说,眼角上翘,看上去很是愉悦,上次没能游玩尽兴,师尊可否带我再去船舫一番。

  贺听风哽住,心知今日定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。目光复杂地瞥向徒弟,暗示慎楼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。

  但对方不说,他若是再问,岂非与逼迫无异。仙君只好将心事藏进心里,与往常那些怀疑放在一起,日后若是真相大白,他绝对会件一件挑出来,问个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

  他自发退了步,伸出手来。

  这莫名其妙的动作,让慎楼都微愣。随即明白了师尊的暗示,坦然将其牵在手里,十指紧扣。

  也许是自知有愧,慎楼做出如此大胆的行为,贺听风竟也没有说什么,只是相连的手掌放下之时,他似有若无地看上眼。

  然后掩饰性地飞速移开,低咳一声,顾左右而言他:今日,为师不用戴幂篱吗?

  上次被慎楼洗脑得太甚,贺听风好似已经将戴幂篱的行为刻入脑海,误以为自己不戴上便不能见人了似的。

  慎楼嘴角笑意一僵,内心仿佛有八匹马踏过,心说自己这是给师尊留下了什么深厚的阴影。

  他将笑意敛下,难得本正经。而手指却攥紧了贺听风的,仿佛在说着什么海誓山盟的情话。

  今日不用,师尊怎样都好看。

  我都喜欢。

  然而这次,贺听风却不太想接受徒弟的恭维,听见慎楼所言,记忆又重回之前。

  是吗?可话虽如此,阿楼不也样,成日围着那位陶姓弟子团团转吗?

  第四十八章

  贺听风的话语,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,慎楼听在耳里亦格外清晰。

  然而这一问,却叫慎楼顿觉哑口无言。倒不是道不出口解释,而是不敢相信所闻。

  他直视贺听风的眼睛:师尊,你还敢说你没吃醋?

  这坦荡的视线瞥来之时,贺听风几乎方寸大乱,难以置信自己刚才问出了什么。这拈酸吃醋的语气,直白的质问,难道不是姑娘打趣情郎的?

  他见慎楼正打算开口,脑子一抽,还未反应过来时,就已经用手捂住了徒弟的嘴,也将对方未尽之言堵在喉咙。

  慎楼被强行制止回应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另只手却将师尊的握紧了。就好像在暗示对方,哪怕什么都不说,他也什么都知道。

  在徒弟的灼灼目光下,贺听风的耳垂缓缓变粉,而他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着对方的动作,也让现在这情形显得暧昧非常。

  贺听风瞪了慎楼一眼,以眼神威胁:不准再说,否则师尊就跟你翻脸!

  可他这目光实在太没威慑力,更像是在欲拒还迎。随即放开的手掌,再度被慎楼的眼眸紧追上。

  慎楼已不再多问,而是替换了另一种方法,带着要将贺听风全身上下剥光的放肆。

  贺听风的脸色阵红阵白,瞪着徒弟时,这小子却满脸无辜,仿佛自己很是无辜。

  事实上,他也确实什么都没做,只是该看的,不该看的,都瞧了个一清二楚。让贺听风说不出口半句责骂。

  仙君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,看似若无其事地牵着慎楼就走,实则通红的耳垂和紊乱的脚步,已将其内心的不平静暴露得彻底。

  师傅,坐船。

  那船夫本在昏昏欲睡,冷不丁听到一句,连忙从台阶上爬起,临起之时还用手扶了把下滑的斗笠。

  有客人坐船,他刚堆出笑脸,话还没说出口,倒是率先惊呼一声:仙人!

  或许是常年以行船为生,风声已然很响,再加上江流涌动和经常呼喊的缘故,船夫的嗓门极大,直震得贺听风忍不住蹙眉。

  仙人!我再次等候多时,可算是再遇见你们了。那船夫看上去很是激动,从话语中,不难看出他的狂喜。

  慎楼倒是认出了对方,这是多日前曾经遇到的船夫。不过见贺听风仍然有些疑惑,甚至想离开这里,前往别处乘船。慎楼连忙笑着附耳过去,为师尊解释一番。

  船夫频频点头:是是,就是我。上次小人老眼昏花,冲撞了仙人,今日给仙人们赔个不是,这船就免费租给你们了。

  听完解释,贺听风的神色才好上许多。倒不是仙君目中无人,而是他活得时间太久,平日里所见之人也多,若是任谁都牢记在心上,难免会因此忧思伤神。

  但他没有白坐船的道理,何况身为仙君,更加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。

  他只微摇头,说不用。

  随即手指摸向腰间荷包,然而,摸索片刻却空无一物。

  贺听风愣神,突然后知后觉,他今日出门匆忙,全身上下的所有银两,都在方才摊贩处购买了金钿。

  但若是叫他用金钿做抵押,仙君又不太舍得。

  贺听风无意识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饰品,一时之间,竟产生些许为难。

  他好像从来没考虑过让身边人帮忙,仿佛只要是与徒弟出游,万事必须就得做师父的出头。

  于是乎,等到贺听风暗下决心,打算带徒弟离开时,慎楼终于看够了戏,失笑着拦住退缩的仙君,不慌不忙地从袖口取出些碎银。

  今日不包船,可是够了?他递上前。

  那船夫一见,慌忙摆手,不住拒绝:仙人,这使不得啊,使不得。您们福佑五洲,庇护苍生。如今莅临小镇,是百姓荣耀,我怎还能要仙人的钱!

  不必多礼。拿着吧,今日还要麻烦您老人家帮我们撑船。贺听风只犹豫一瞬,就接过慎楼手中银两,塞进船夫怀里。

  那船夫嗟叹两声,再不敢拒绝仙君的好意,只能哀喜参半地收进怀里,当成宝贝似的藏好。

  上船时刻,慎楼主动掀起船帘,以方便贺听风进入。仙君途径之时,则悄悄将手背放在脸侧,他不曾直视慎楼,却怎么看怎么像是欲语还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