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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节(1 / 2)





  甄朱提着箱子,独自站在灯光昏暗的火车站台上。

  一阵风从她脚边掠过,发出卷起落叶的沙沙之声。她用围巾包紧头脸,紧了紧身上的外套,在深秋已经带着瑟瑟寒意的夜风中,朝着车站的值班室走去。

  她用一块银元,借到了电话。

  拿起话筒后,深深呼吸了一口气,慢慢地,再次拨出了那个她已经熟的可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深夜,总理院内一间私人会客室里,灯光依旧亮着。

  张效年的腮帮子肿了起来,含再多的清火片也消不下去。

  他坐在一张大太师椅上,灯光打在他油光的脑门上,他的眼睛通红,眼泡浮肿,和五十大寿上红光满面的样子比起来,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。

  他望着对面的徐致深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  “致深,这次是我对不住你。实在是内外交困。现在只能先尽快平息国内舆论,再去应对洋人。刘彦生这个蠢货,他办砸了我的事,但是他的分量不够,不足以平息舆论……”

  “督军不必内疚,致深明白。”

  徐致深站在他的对面,神色和平常差不多,十分平静。

  “何况,这也不是督军强迫,是我自己甘愿。”

  张效年站了起来,一只手叉腰,另手不断地往后捋着头发,在铺着纹理美丽的老檀木地板走来走去,鞋跟发出一声一声沉重的脚步之声。

  “眼红我这位置,想扳倒我的人太多了!那帮凭空冒出来的暴徒,你觉得会是谁?”

  “这样的局面,对谁最有利,想必就是谁了。”

  张效年停下脚步,眼角微微抽搐,咬牙切齿:“奶奶的,还有这些报纸舆论,要不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,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声势?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哪,逼我活生生斩了自己的一只手!”

  他转头,拍了拍徐致深的肩膀:“这次你的情,我记下了。你的二师,我暂时先转给别人带着,你先暂时回四川,避避风头也好。你放心,等事情过去了,我一定会再重用于你!”

  徐致深微微一笑:“督军客气了。致深身受督军多年栽培之恩,原本只恐没有机会报答,这次事出突然,能够助督军微末之力,诚如我愿!那么我先去了,督军保重!”

  他向张效年行了个军礼,随后脱下帽子,摘下肩上的星杠,一道放在了张效年的面前,转身大步离去。

  张效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神色复杂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深夜,徐致深开车出了总理院,回往他的寓所。

  他已经几天没有回了。

  汽车呼啸着,穿过空旷的,街灯稀落的昏暗街道,车后卷起一阵干燥的尘土。

  他降下了车窗,任冰冷的夜风吹着自己,长长地吁出一口气。

  纷纷扰扰,阴差阳错,事情终于走到了这一步。虽然比自己预计的要提早了许多,但也算是殊途同归——虽然这种结束的方式,并不体面。

  他回到了那间寓所,开了门,进去,开灯,径直去了浴室,用冰冷的水从头到脚,冲了个凉,出来后,一把掀开床罩,坐了下去,在昏黄的台光广中,环顾了一圈。

  这寓所,因为有女工定期来清洁卫生,所以即便他不在,也一直保持的干干净净。

  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。

  但是从没有这一刻,像此刻这样,这间屋子,安静的让他感到近乎空旷,甚至是孤独。

  他出神了片刻。

  连日无止休的连轴转,此刻忽然放松下来,终究还是感觉到了疲倦,头痛。

  他毕竟是个人,无论是英雄还是冷血杀手,一副血肉之躯而已,不是钢铁。

  他蹙眉,揉了揉眉心,伸手关了台灯,仰面躺了下去,闭上眼睛,想先睡上一觉,但在一片黑暗中,却始终睡不着觉。

  他的脑海里,浮现着她的样子。

  这两天,全部的报纸都在痛骂他,她应该也知道了他的事情。

  她会怎么想他?会不会也像别人一样,鄙视他,要和他划清界限?

  毕竟,自己在她的心目中,形象仿佛一直不怎么样。他微微扯了扯嘴角,苦笑。

  王副官在送她回天津后,向他回报,说她没有住回公馆。

  这和他的猜想其实也差不多。

  那么她现在在做什么?

  人又在哪里?

  徐致深根本没法再睡了。

  他忽然想听她的声音,非常的想,哪怕是她骂自己的声音。可是她住的地方,没有电话。

  就在这时,床头的那架电话,突然咣啷啷地响了起来,在死寂的只剩下自己呼吸的深夜里,是那么的直击内心。

  没来由的,他的心跳了一下,猛地睁开眼睛,一下弹坐起来,拿起了电话。

  “是我,徐致深!”